(林東生攝影作品)
在衛生署服務的兩年兩個月 黃富源醫師
2000年阿扁當選總統後，時任慈濟大學校長的李明亮教授被發佈為新任衛生署長。在就任前的5月15日，我意外地接到李署長電話，說他想要和我談談，盼我能擔任他的副手。
我被他的一句話所感動：
「大多數的台灣醫生都很愛台灣，當政府需要的時候，你願意出來貢獻一己之力嗎？」
我被他的熱忱所感動。又因過幾天總統就要就職了(5/20)，所以經由和內人一起禱告後，便匆匆上任了。
～～～～～～～
政治震撼教育
5月21日(週一)上班第一天，便被通知要主持週五上午的「全民健保監理委員會」。當天上午的會議，對我這個政治菜鳥而言，真是很大的震撼教育。因為有一位委員在會議中堅持己見，但其他多數委員不同意，以致他老兄居然惱羞成怒，將開會場所的花盆全部踢翻，把麥克風和錄影機也推倒。看得我目瞪口呆！
然而這位火爆委員卸任之後，竟對衛生署的主秘表示：
「在我見到的政務官中，黃副署長是最務實、最忠厚、最盡職的。」
雖然是遲來的稱讚，也讓我稍感安慰。
～～～～～～～
推展政策不易
擔任政務官和擔任醫生，挑戰真是大大不同。例如：
中南部某家署立醫院由於經營不善、病人少、員工士氣低、年年虧損而搖搖欲墜，因此衛生署計畫將其改為公辦民營。
當我和全國署立醫院辦公室陳主任，連袂去該醫院召開說明會時，看到一番奇怪的景象。首先是醫院門口掛滿白布條，寫著「抗議公辦民營」！走廊兩旁及會場門口，若隱若現堆著雞蛋和蕃茄，表示隨時都要「應戰」。
進入會場後，發現相關人員之外，竟然出現一位立法委員以及另兩位打算問鼎立委的有力人士。我們兩個衛生署官員，受到大家七嘴八舌的激烈抗議及指責，只好黯然離去。
公辦民營雖然最後定案，但第一家接手的醫院不堪員工的無理抗議，不得不中途毀約。第二家醫院接手後同樣營運不成，最後還是恢復為公營。可見推展改革的困難度。
～～～～～～～
公平正義的代價
李署長的政策之一是：署立醫院院長、副院長任滿六年後必須調動，以防弊端。於是有意升遷院長、副院長的醫師們紛紛利用立法委員來衛生署施壓。
某位立委所推薦的人選未被「遴選委員會」採用。於是該立委將我這個主任委員和執行長「請」去他的辦公室，足足羞辱、謾罵、揶揄了一小時，方才放過。
這件事讓我見識到，要做個公平正義的官員必須付出代價。
～～～～～～～
政策不易通過
為了使各醫政單位協調合作得更順暢，衛生署決定：將廢省後的「台灣省婦幼衛生研究所」、「台灣省公共衛生研究所」以及原有的「衛生署保健處」，合併為「健康促進局」，而這也是執政黨和在野黨都已同意的政策。未料此時正逢立法委員改選期間，有一位不被在野黨繼續提名的立委，因為心存不滿，藉以杯葛此法案。
李署長和我打聽到，其夫人對婦女健康促進活動十分活躍，因此陸續去拜訪她兩次。幾經周折，好不容易無人杯葛，將法案送到立法院。不料又出現另一位在野黨立委，非要將「健康促進局」改名為「國民健康局」，李署長也就從善如流了。
如同上述立意良善的醫療政策，並未涉及政治利益，都要如此大費周章才能通過，遑論其他了。
～～～～～～～
接受立委質詢
我已經有心理準備，必須受到在野黨立委的嚴厲質詢。
但有一次居然莫名其妙地遭受某位執政黨立委的羞辱，足足在台上責備了我15分鐘（立委發言最長時間）。其內容並未涉及政策，而是極盡嘲諷辱罵之能事。
我只好站在備詢桌的空白紙上寫著：「忍耐、忍耐、要忍耐」！兩旁和我一起備詢的官員，以為我很認真在記錄該立委的發言，偷瞄之後恍然大悟。這件事成為我們卸任後的笑料。
過了好幾年我才知道，原來該立委的親戚，因任滿6年署立醫院院長而被調職。所以他公報私仇，把怒氣發在我身上。
～～～～～～～
正直的立委
立委替選民請託職務或法案的通過是難以避免的。有些立委不分青紅皂白，就是要用逼迫的方式，以致於我們這些官員抵擋起來十分困難。
但也有講理的立委，讓我欽佩。例如：
某位執政黨立委帶著請託團體到衛生署來，由我接待。在聽畢專員詳細解說後，該立委居然轉頭向那5、6位團體的負責人說：
「你們的請求不合理。」掉頭就走。
這樣有正義感的立委令我激賞。可惜下一任他就沒選上了。
～～～～～～～
回歸本業
本來我再辛苦，也打算和李署長共進退做滿四年任期。不料李署長當年只答應總統借調兩年，後兩年由我接任署長。（這件事我從頭到尾不知情）。
我認為以我的龜毛個性，擔任副署長已經夠累了，身體又不是那麼強壯，何德何能擔任署長？所以趕快在署長離職之前，以身體不適之正當理由，辭掉兩年兩個月的公職，回到我所熟悉的醫院。究竟純醫生的工作才是我最擅長的。
何況，內人認為那時的行政院游院長講得沒錯：
「你們做醫生的，臉皮比較薄。」有道理。
～～～～～～～
如今衛生署已升格為「衛生福利部」，深願所有現任長官和同仁，都能繼續為台灣的醫療保健來努力；也盼望多有智慧正直的民代被選上。則國家幸甚，人民幸甚！
(2015年8月14日完稿)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