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夏天綻放在西西里島的Jacaranda Lucy攝影)
和妹妹一起去旅行 鹿溪
我有兩個妹妹。大妹慧移民美國已有三十年，小妹莉移居天國也有十五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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邀大妹去南歐旅遊
今年(2010年)六月，我和大妹特地約好參加嚮往已久的南法普羅旺斯及地中海郵輪之旅。
她興致昂揚地從美國返台和我會合，我也開開心心準備著。一方面外子不愛遠行，我正缺乏旅伴，而且姊妹倆已有45年未一起出門旅遊了。再說45年前的那次，我尚讀大學她念高中，只是到國內的溪頭渡個週末而已。可想而知，兩人對這趟歐洲行，充滿期待與夢想。
時空的接軌
當年由於父親的警官職務調動頻繁，母親對我們的學業寄望又甚高；所以從我讀初一她念小四開始，兩人為了求學，不是寄居親戚家，就是賃屋同住，時間長達六年之久，直到我上大學為止。可惜因年少無知，我只會在寂寞之餘迷小說迷音樂，不懂得關照天天用功讀書力爭上游的慧。
多年後各自成家，除了家族婚喪喜慶之外，見面機會更少了。後來慧帶著孩子到美國奮鬥，我在台灣也忙著相夫教子，都為家庭與工作勤懇付出。聰明能幹的慧，尚且一邊擔任公司總經理，一邊完成MBA學位。去年剛剛退休, 我們也都已做祖母，家庭擔子減輕，同去旅行正合其時!
女兒問：「妳們不會吵架吧？」
她這麼講，是據說旅行是考驗感情的試金石，親情也不例外。讓我想起一位好友，她和姊姊都是個性堅強的女性，結伴遊日本途中意見不合，居然氣得當街昏倒！
「絕對不會吵架。」我篤定地回答。
日日美好的開始，天天不同的風光
慧秀出她精心印製的十二首「經典詩歌」，還帶了兩本「荒漠甘泉選讀」同行。我們兩天天一早，都會來個女聲二重唱，加上閱讀心靈雋語以及虔誠祈禱，使得日日都有美好的開始。
旅行團安排的行程十分緊湊。昨天才全身裹著雪衣雪帽、坐上高空纜車遠眺白朗峰的白雪皚皚，今天便已徜徉於南法小鎮體驗「山居歲月」的悠閒；忽而迤邐在古城巷道中尋幽訪勝，忽而散步於蔚藍海岸任憑海風吹拂；有時到馬賽港品嘗異國魚湯，有時身處米蘭名店看遍名牌服飾……。 搭上遊輪之後，因船艙附有陽台，得與地中海美麗的日出日落晨昏相伴，忘卻人間煩憂! 白天則上岸遍訪龐貝古城、西西里島，巴塞隆納, 帕爾瑪港，甚至北非的突尼斯等地。不同的風光，帶來不同的回味。
熱心助人的大妹
由於大妹出國洽商經驗豐富又樂於助人，因此除了有旅行團安排的領隊為我們服務之外，所有額外需要幫忙翻譯的語言問題，郵輪上晚餐不合口味的解決方式，都由她出面交涉，忙得不亦樂乎。除了賞景拍照外，我們一路上凡事也都互相支持，怎會吵架呢？45年的間隔，第一晚住旅館聊到午夜兩點，就大致接軌了。兩個「歷盡滄桑」的姊妹，難得一起去旅行，只會更加珍惜吧！
慧非常照顧我的健康，去程及回程的飛機上，都讓我平躺睡眠，她自己則坐著假寐，也不肯和我交換位置。以致於蘇黎世下機的第一天、往南法的遊覽車上，因睡眠不足而暈車的是她，而不是容易暈車的我；回程罹患感冒的也是她，而不是常常感冒的我。真讓我感到虧欠啊！至於為家人買禮物諸事她尤其在行，全部眼明手快地為我打點。從未參加過旅行團的慧，原以為會比自己出國輕鬆，怎料更加忙碌！
真實的收穫
和大妹一起旅行，最有價值的收穫應該是：縮短了彼此之間的距離，也凝聚了信仰的共識。至於大自然的美景、人文古蹟的接觸，對於旅行經驗尚稱豐富的我們，已經不是最大的驚喜了! 等照片整理出來，再行細細追憶即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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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台灣後，不知不覺想起和小妹出國旅行的經驗。
和小妹最後一次的旅行
1993年夏天，小妹莉已是胃腺癌的末期病人。朋友張先生夫婦，趁著赴新加坡洽商之便，邀請我和莉同去「渡假」。
為了不辜負張氏夫婦的美意，也不知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陪伴莉，我徵得先生同意而前往了。
超出所求所想的假期
我們住在Santosa海邊的一家旅邸。海岸線似乎很長，氣氛懶洋洋地。連清晨的蜜蜂和鳥兒飛翔跳躍於花園時，也都乖乖順順如有新加坡風。
病重的妹妹，白天或於海邊、或於樹下、或於涼亭中休憩。看到我興高采烈地騎著腳踏車漫遊，不禁露出欣慰的表情說：
「真是超出所求所想啊！」
小妹成了我的心理醫生
有一晚，我們在房裡聊起童年往事。記憶中的一小塊忽然被掀起，我告訴她，讀小六時有位長輩突兀地對我說：
「妳除了會讀書以外，甚麼都不行，真沒用。真不討人喜歡。」
莉聽了，憐惜地說：
「難怪之後妳自暴自棄了好多年。說實話，我們姊妹中，妳的條件是最好的，可惜被這句話傷了那麼久。小孩子是沒有抵抗力的啊！」
病入膏肓的妹妹莉，竟然成了我的心理醫生。
瞧不盡鏡裡花容瘦
又有一天晚上，莉在忍受永無止盡的腹痛腹瀉中，悠悠唱起「紅豆詞」，我也跟著哼了起來。這是讀高中時學會的歌，大約已經三十年未唱了—─
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
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
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
忘不了新愁與舊愁
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滿喉
…………….......
「下一句呢？」莉問。我也一時想不起來。
她很認真地想，終於靈光一閃─—瞧不盡鏡裡花容瘦。
我默然。望著莉因病已形銷骨立的身影，難怪她要「瞧不盡鏡裡花容瘦」！我的眼眶濕潤了。
她那滴不盡的相思血淚，又是為誰呢？是不敢讓他們看見自己憔悴病容而傷心的父母親？還是離開身邊已久而朝思暮想的丈夫和兒子？
已赴天國十五年
莉在病痛中又熬了兩年，終於在1995年7月29日離世。十五年來，她的兒子（我的外甥）不畏困境逐漸成長，如今已成家立業，是個成熟懂事的青年。
我這個做姐姐的，有幸在她人生的最後階段，能夠有所參與。也因為她那超越病痛的信心與愛心，使我多了一位心靈導師，造就了更寬廣的的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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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深期待，我們姊妹能夠再度一起去旅行。不論在地或在天。
(2010年7月24日完稿)
(2011年9月刊登於基督教論壇報生活7版，易名「最佳旅行同伴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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